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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9章 那深山野林的人與狗啊(2/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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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納命來吧小賊!」女人朝福本揮棒,不讓他找藉口反駁,福本唯有一閃。先別打,我是妳的老同鄉啊。在我車子裡鬼鬼祟祟的,分明是想偷走車上物資,你該打。棒子沒擊中福本,反而在牆上留了個深深的痕跡。一打,福本就溜,再一打,福本還是前滾翻沒被打到。哎喲媽呀,這傢伙怎麼跟在魚尾村一個樣,火氣一上來就不聽人講話了。鐵棒往下一揮,福本臨機一跳驚險閃過。

女人一棒打向福本的膝蓋,孰料一發即中,福本抱住腿跳跳跳,稍早的舊傷,啊,痛。她還要打,福本一看情況不對,連忙一隻手握住她的鐵棒,她明顯是慌了,大吼大叫卻勝不過一個小孩。「等一等,羽衣子,我是妳最好的朋友大鯢啊,妳看仔細。」女人好不容易聽進人話了,嗯嗯,前面這人粗眉毛魚眼睛,小鼻子寬嘴巴,兩個腮紅圓滾滾,真是一條死魚。哈哈,我就知道是你,原來你修成人形啦?怪不得我以為你是山裡的野孩子。

還說咧,我不被打死妳也會把我嚇死。五年沒見,你怎麼越活越回去,言談之間好有幽默感,混得不錯喔你。女人就是翻臉比翻書還快。你說什麼。沒事,我說妳弄疼我的腿了,我要來張狗皮藥膏貼著。噢,褲管都溢血了,光是敷藥還不夠,我拿幾球棉花消毒一下傷口,你稍等。羽衣子從駕駛座的醫藥箱裡挑了一些鐵罐子,優碘也拿一瓶。你去坐在那裡,腿抬高,不許碰傷口,我來就好。

旋轉椅上羽衣子撈起福本的褲子,刮掉一層舊藥,膝蓋一塊銅錢大的傷,鮮血淋漓,都是組織液的臭味。以鑷子輕輕地夾取棉花吸乾血,開蓋倒碘酒沾棉花球,然後按在傷口上繞圈圈,過程中福本一直喊痛,熱熱辣辣的碘酒滲進血肉,誰能不叫喊。羽衣子只好對著福本的膝蓋吹氣,吹散了優碘,傷就不會痛了。福本想,這是大姐姐的溫柔。塗藥黏紗布,剪刀剪一段OK繃纏上去,總算是處理好了。

沒想到你還會怕疼啊。喂,現在的我可是小小孩,小小孩有胡鬧的權利。好,小孩最大。看妳這樣子,是這台車的司機吧。我嘛......哼哼哼,神氣的很,一天山上山下跑四、五趟,乘客應接不暇。那今天為什麼停駛了。這一說我就有氣。警察說外頭異形出沒,搞個封山政策,幾條大路都禁止通行,我把車開去便利商店囤貨再回來,今天是不能回家了,我晚上打算睡公車裡。可惡的好孩子建設公司,斷我財源壞我生計,哪一天被我碰到,我一定好好款待他們......喂,妳別亂來,還有我在呢。啊對,不可以打草驚蛇。

是說你為何要進來我的車,害我誤會你。「我說......妳能把車開去對面山頭嗎?那個南河原寺就跟魔鬼一樣兇殘,將阿左抓進深山裡祕密處刑,快一點,我們沒時間了......」噢天啊,左井廣利?你一見面對我說這件事不就好了嗎。妳又沒給我解釋的機會。唉唉,是阿左的話,事情可好辦了。羽衣子自顧自走回駕駛座,繫了安全帶,福本在一旁揪著扶桿,似乎不太相信羽衣子的駕駛技術。看妳的動作就像是外行人,能行嗎妳。安啦安啦,這台車還有自動駕駛功能呢。羽衣子向福本比個「萬事OK」的手勢,隨後推手排檔至最大馬力。

「油門給他催下去啦啊啊啊--!」

「這麼快就要走?我還沒做好心理準備啊!」

「這就是我要的速度啦寶貝!衝啊啊啊啊--!」

車子全速往山裡開,福本抱著車桿幾乎被甩出去,雙腳離地,鯉魚旗一般上下擺動,嚴重的暈車伴隨目眩而來。比起方向盤,羽衣子更喜歡把它作為黃金鼠的滾輪轉,左三圈,右三圈,下面重複一次。這女人宛如穿了一件緊身衣於F1賽車場裡與別輛車競速,路上的備胎和三角錐,管它的!通通撞飛,是你們要攔我,後果我可不負責。公車經羽衣子這麼一開,沒多久後照鏡就掉了一個,夜晚的山無人,整段公路都是她的專屬跑道,上坡,轉彎處跳躍,前有測速照相機,開慢點。一舉繞過三棵紅檜,開上無交通號誌燈的大路一路狂飆,羽衣子還會掌舵直到靈魂燃盡。

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。福本無尾熊抓著尤加利樹抗議連連,那兩坨嬰兒肥的「饅頭」皆被離心力拉成東北盔餅,然後晃啊晃。他的內臟也可能被扯成碎片。照羽衣子這個開車法,一台幾十萬的車不撞爛才奇怪,而車卻仍在加速,歪七八扭地準備下山。我錯了啊啊啊啊--!

小時候愛玩大怒神,長大就會變成九流賽車手。

此時對面山腰升起燈火熱鬧滾滾,老樹上掛紅旗,那些破爛了的小攤子賣串燒、賣蘋果糖和賣巧克力香蕉,上個月舉辦的廟會的殘骸,都還光亮的擱著,沒人來清。彷如民生垃圾與派對共存的唐突。而今這兒成了夥計的墳場,幾個羅漢押著他到山崖邊,叫他交待好遺言,他一回首,眼睛裡是受刑人的懊悔,他連自己的死法也決定不了。

「左井廣利,年少時曾是某幫派的基層小弟,由於拙劣的身法,未能替幫派立下功勞,但沒有功勞也有苦勞,受幫主寵愛長達數年。後幫派垮臺寄居在便當店,過著日夜顛倒的非人生活......」

這是你的墓誌銘,看我幫你寫得多好。沙彌在藤椅上說道。可笑。我一生做的錯事不勝其數,錯也錯到底了,身為異形我不後悔。沙彌說夥計總在追逐自由,還不是被他們綁得緊緊。「好了,畢竟我也陪了你一整晚,別再玩寧死不屈的套路了,要送你上路了。」

「你問我遺言......我正好有很多話想說。」全部人戒備。這傢伙如果掏出任何一發子彈,我們就甭回家了。沙彌在那站了好久。蟋蟀鳴叫不止,流螢都嫋娜地漫遊山谷,河畔的草舞踊不絕,晚鐘響起。夥計念了一段不知是什麼的經文,神佛上身似的抖了幾下,含著淚誦讀一首異形們寫的詩:

我是異形!

我是狂傲的子民!

星沉月落之際,我們去到遙遠的東方,奮勇殺敵

歸來吧,我的血,要紅而刺傷敵人的眼;

歸來吧,我的淚,要辛辣而不灼傷子孫的臉

歸來吧,我的愛人、家鄉,我的全部

異形的先祖會照亮你,

因為你已是異形的子民!

山啊,祖靈啊,什麼什麼的啊,都不來救他啊,夥計基本上認命了。他「生前」奉著的意志,穿過山蘇與筆筒樹混雜的林子,樹蕨哀慟;穿過巍巍的巨石,巨石啞哭。穿過清溪,穿過最深的山谷,穿過無盡的樹,穿過公路。

甚至穿過公車的玻璃。

「夥計!我們來......救你啦!」

一台超速的車闖入和尚們的視野,以一種極其野蠻的方式掃除路障,和尚紛紛走避,這麼大一台車,他們想攔也攔不住。沙彌遠遠就看到羽衣子一夥人,忙派四大金剛八大明王拿身來擋,可羽衣子的技術豈是凡人能及,馬上一招三百六十度大旋轉震煞眾高手,勢如破竹,沙彌顧不得眼前,跑去懸崖守著夥計。

福本他們下了車,眼看情勢危急,也跟著沙彌的心腹跑。羽衣子再顯神威解決兩個羅漢,直逼沙彌。「下去!」沙彌一腳踢落夥計,夥計滑下青草坡,速度失控以前他隨手抓了一束草,那兒無助地盪來盪去。你不要亂動,不要亂動啊,我會抓住你的,把手交給我。福本趴在崖上一手拉夥計,一手後頭穩著。

「哎呀你!我們還需要你,不許送命!」沙彌也在更後面抓福本的腿,夥計太胖,福本只得被帶著往下滑,引發連鎖反應,沙彌也承受不住兩人份的重量被迫趴下。前有友,後有敵,青山的邊坡陡又險,萬株凝露的碧連天的芳草中,福本望著摯友的面容,他想他窺見了人生的意義。我會死。而且是死在這裡。說什麼呢,我看你真是黑道待久了,替人斷後都忘了怎麼求生。往事歸往事,火鴉走了,能別再提這些了嗎。你們兩個,我拉得好辛苦,至少回我話吧。沒你的事。福本後腳一踢差點踢歪小沙彌的鼻子。這一踢順道把泥土踢垮,土石鬆動,變成夥計和福本再次下移,沙彌腳勾著懸崖倒掛。

你可以不用被捲進來的,這樣你也會死啊。約好了就是約好了,我福本若里志是大丈夫一個,說到絕對做到。我這百分百的誠信啊......可以了可以了,我老實說,我自己的日子過得很苦,月領不足三萬,城裡租的小房子被斷水斷電,我不知道我還要這種人生幹嘛。你們都這樣!你跟火鴉一個樣!你只會耍任性!

「能遇到你,我由衷的覺得我很幸運......」

下一秒山崖崩落,連在一起的三人隨即滾下山。啊啊啊啊啊--!這次真的要死了!全部的和尚都聚著看他們的慘況,自由落體,可憐喔。是誰提議要來的。還不是你這禍端,你不害人就不會有這下場。所以是我的問題囉。趕快上天堂就落得耳根子清淨。你不要放棄求生啊!

媽呀!好-刺-激-呀-!夥計先滾,福本自然也滾,失控的腦袋皮球愈滾愈快,沙彌沒抓好,自己一條路慢慢滾。都什麼時候你還在耍寶......等等,下面這墊子軟軟的,難道......?感謝上帝!感謝阿拉真主!感謝三十六路神明護佑我不受重傷!欸,墊子有點體溫,怪怪的。三人同時低頭。

他們摔在一名正在曬夜光浴的金髮少年的頭上。

「哇哩咧!」那少年的白色折疊式海灘椅的連接點被重物壓得散了,剩下幾塊染布和一地彎彎曲曲的塑膠架,如今一個大人兩個小孩把他當坐墊,他想一定是今天路過神社時沒進去參拜,才會倒楣。「你你你......還有你,搞什麼飛機、搞什麼飛機啊!沒長眼睛嗎!」這人憑藉著待健身房五個月練就的肌耐力撐起天外飛來的三人,跳起來面露不悅。對不起,對不起。福本鞠躬哈腰道。小沙彌也點頭謝罪。

「不對,我認得你,你是......太史郎老大!」少年看著夥計遲疑了一陣子,頭髮剪成西瓜皮,工作制服穿得整齊,還高過他不少......聽這聲音,的確是失散多年的阿左。阿左,好兄弟,來,擊個掌!啪。老大啊,你到都市打拚沒過多久,我也去大城市討生活,可是我怎麼就沒遇見你呢。呆子,你在吉倉,我在千代目,遠得不像話。小的一回都未探望過您,小的失職,請老大降罪。免了,你說說你這些年的故事比較要緊。老大,抱一個抱一個。兄弟久別相擁,很是感人。

少年髮長至肩膀上頭一點,瀏海是凌亂的馬桶蓋,瞳孔黑仁是兩粒加拿大野米,身著橘色底灰色塗鴉的寬版襯衫,遠看還有些高度。「我不管你們是群架打的太烈跌落山谷,或是什麼什麼......總之你們不准含糊帶過就對了!」他說。你厲害,未聽先猜對一半。福本講述了夥計如何受困,以及他與羽衣子大動作營救夥計的橋段,太史郎聽了狂點頭,大呼這能拍成一部電影。

「阿左啊......不是我故意講你,出來混得夠久了,被監禁又吊著打會不會太沒面子了一點?你啊,存心讓我笑死!」他抹了抹眼淚還是不斷地笑。南河原寺的小子,幹得好,這傢伙就要這樣訓練,你幫我多督促他啊。太史郎拍拍小沙彌說道。夥計感覺他的心碎成了一片一片。你朋友好像得了話嘮。福本下評語道。

「阿-左-我-來-啦--!」

羽衣子見山裡沒人就猛虎下山,一馬當先趕往山腳下,轉頭即見眾人在一座渡假村前聊不停,福本、夥計、小沙彌......都集齊了。太史郎也在人群裡頭。「小?左?左!人家好想你喔!」羽衣子衝過去一把纏著夥計,夥計沒法撥走她的手,只好任她啵啵啵地送飛吻。你們誰敢再欺負他試試看,小左可?是?我?的。大小姐,我們都沒膽子,請您不必掛心。福本忍住冷汗說道。看這兩人秀恩愛,太史郎心中不禁燒起妒火,刻意咳了一聲,夥計聽到了去旁邊立正站好。不許碰大哥的女人,知道不知道。老大,收到!夥計跟他敬禮。

「大家開心點嘛,來,吃糖吃糖!」福本在他們手上各倒了一座糖沙堆,說這是鮪魚糖,吉倉的名產。他讓夥計整包拿去,夥計還不好意思,福本說他欠他一包糖,請他是應該的。好啦,不然我們三七分,你三我七。真有你的。福本拿回一些糖說道。

「那麼,重新自我介紹一下,我叫豚膳太史郎,豬隻的豚,御膳的膳,太史官的那個太史郎。」大夥把「喔」拉長音。我們老大的名字特有學問的,還不尊敬一點。福本和小沙彌將夥計的話當耳邊風,他們盯

著太史郎一頭初生太陽般的金髮,看呆了。「啊!這頭髮是天生的,請不要介意。」看到沒有,不燙不染不加工,24K純金超輕髮絲,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保持最佳光澤......噢嗚!太史郎朝夥計的頭掄了一下。又給我亂加台詞,扣你考績一萬分。不要啊老大!「他簡直可以代言洗髮精廣告了。」福本偷偷跟羽衣子說。

天色已晚,各位施主不如來南河原寺裡住一晚,山裡也危險啊。沙彌在一旁勸道。好,那你要發誓你不對夥計出手。我答應你。這豚膳太史郎是個狠角色,不好惹。堂堂禪師居然有害怕的人啊。你也小心點。一行人順著建築望回走,笑鬧從未缺席。

「我前不久才國中畢業。為了慶祝我考上第一志願,我們全家來山莊渡假,沒想到你們就出現了。」太史郎意識到福本還呆站著,便湊過來關切一番。你就是福本吧,話說你一個這麼小的小孩子跟著他們秉燭夜遊,是有什麼原因嗎。那個啊,我與那位很出名的大異形「吉倉的火鴉」結成了忘年之交,但他是松野屠宰場的目標,又相當不幸地被捉去待宰殺,阿左和我忙著解救他,於是一路發生了種種......就成了現在這樣子囉。松野屠宰場?喔喔喔,請務必算我一份,我跟你說,那家店是黑心企業,我跟他們有不共戴天之仇......。他倆走過海藍的泥牆,停車格內停滿新式的閃亮亮炫光重機,更多的是市井的雜牌摩托車,掛超大數字車牌,發動時會發出誇張的引擎聲。現場一股汽油味,眾人憋著氣趕快逃離除了太史郎。

「早知道我就把『小甘藍號』開來了,省得麻煩。」對於一個重度機車迷,一旦到訪此類場所,八頭牛都拉不動。那一行人也就晃到了南河原寺。記得借我們場地討論計畫啊。太史郎說。知道啦。

過了騎樓,是茶樓和行政處所的鍵接處,頭上拱門裝著古典的巨型燈泡,樸實而有威嚴。沙彌推開一間和室的門,把大夥趕進去後默默地關門,切了幾片百果鬆糕也為他們倒茶水。不用客氣,這房間是師父的研究室,平時沒人也是放著養蚊子,你們聊吧。羽衣子拉夥計來一起坐著,你一片我一片地吃鬆糕,冷氣還是新的,涼快。太史郎沒辦法就坐福本旁邊,有意無意的拿手肘頂福本,叫福本看那兩人。福本靜靜喝了一口茶杯裡的茶。好苦。

沙彌抱了一疊資料在茶几上攤開,其中有用黃色收納夾收著的,有釘書機隨便裝訂成的,有做螢光筆作記號畫星星的,也有貼便利貼小紙條的。散裝白紙上的是他從網路剪貼而來,可信度極高的資訊。「松野集團創立於二十年前,主控市面上的農、牧兩個區域,因經費不足,屠宰場被作為『極端的方案』誕生,涉及非法盜獵、電宰、肢解及販賣動物製品,並從中牟取暴利。」沙彌拿出一張陳年的照片,上頭是一長髮綁雞冠髮型的男子,高約一百八十五公分。「這就是你們的敵人,屠宰場的首腦,『絆』,以破壞人與動物的牽絆而得名。」照片從太史郎手上逆時鐘傳遞,依序給羽衣子、夥計,最後一個是福本。初見頭號敵人的震撼感,比鮨造的船沉了還震撼。不可原諒。若火鴉真的為他所殺,那他要毀了他的未來。

和室裡鬧哄哄的,沙彌不管吵繼續敬業地解說。「其在職場上平步青雲,年僅二十五歲就獨攬大權,一手建造了『動物收購體系』,龍捲風般刮走幾個小城的牲畜與寵物後勢力坐大,又將權力分成數部分,目前檯面上的有屠宰場、食品公司、小農市集。最弱的一個分支即為『雷格巴馬戲團』,大多數購進的動物被安置於此,等老了、病了或生過好幾胎了,就送往屠宰場宰殺,好一點的獲准安樂死。」全部的人聽完這沉重的話,都不可抑制地咬手指、抖腳、發顫和咬破手指。

「絆」竟是如此可怕之人。變態界的天才有天才級的變態,犯罪的藝術家。沙彌稱呼他道。

「這個傢伙!就是這種人滅了我們的村莊!我......」太史郎氣得拍桌起立,其他人將他壓回座位,他才稍微安分。老大別氣,先擬出完整的計策,我們能可殺他一球。我,我就是不甘心啊,做了那種事還能逍遙法外,我殺他個一萬遍也不夠抵他的債!抵他的感情債!太史郎像洩了氣的皮球掛在位子上。「我去準備明天浴佛禮的祭品,有需要你們再吩咐我就是。」沙彌把眾人丟著離開,眾人面對面思索著他們的下一步。

沙彌走後第十一分鐘時太史郎說話了。好......你們都不講,我來獻策,真是,誰是會議的主持人啊。「你啊!」大夥把手指向他一個人。八方聯盟失去你就等於失去了靈魂的空殼,小時候的感覺找回來了,聽隊長發言比較習慣。羽衣子說。「請主席致詞。」夥計如同多年前一般宣讀大會程序,當那沒人肯當的司儀。「你們......真會賺人熱淚,受不了你們。」整間會議室迴盪著笑聲。

太史郎打開他私藏的地形圖,上頭有高山丘壑,江海湖潭,和立體的道路。他比著一座如鯉魚背脊稜線的山脈向他們說明。「松野」的流水線以這座山與南方的丘陵、山間盆地為主體,山脈的末端開鑿了大量洞穴,穿過它們便是山陰處。北渡橋口與天盛橋有一補給站,誰要打下第一道防線。我。阿左,你跟著我行動,福本也不能落單,羽衣子就充當後衛替我們治療傷員和補充食物。了解。他將紅色小旗子插著一小丘。敵方第二波攻勢將在「海雪鎮」展開,也就是距天盛橋三十里的地方。不能確定居民是否已遭洗腦,武器的數目也無從推估,大家就多注意身邊。是。他又在另一條山的稜線插旗子。最終,我們與敵人交會的戰場,將會在於......鐵線蓮大飯店。他將手指換至一塊近海的平地。那裏還沒有標識。「絆」在那兒會停留個幾天。

大夥找了一塊白板寫重要事項、作筆記和畫下路線,福本也是翻著素描本記錄,素描本也可以成為筆記本。羽衣子說她要貢獻所有零食給小隊,可是要再跑一趟,福本提議乾脆把車開過來,他們約個地點見面,羽衣子同意了。我一定要帶上酸梅酸昆布,跟海苔仙貝燒菓子......羽衣子想。他們滿心期待著明天的到來。

沙彌忙完回房開門,第一眼就看到大夥睡成一片。睡得像一頭豬似的。小沙彌踮腳尖走路拿被子給他們蓋著,晚來天冷,小心著涼。他也就隨便找了個角落躺著,守望這群人。

日升月落,迎來決戰的早晨,廟裡的晨鐘重重地敲下。沙彌第一個醒。

所有的和尚都醒了剩福本還在賴床,夥計的一隻腳就跨著他的肚子,他翻身也不是,發呆也不是。福本可以說是被夥計的腳臭薰醒的。走開啦。他動手搬夥計的腳,夥計不理他,還在夢中叫羽衣子跟太史郎,於是乎福本對他白白胖胖的大腿一掐,夥計哎喲一聲,立即驚醒。我的福本大財主小老弟,有什麼問題嗎。......先把你那肥腿移開!你壓得我難受!夥計看了看自己的腿。抱歉。他收腿坐起來說道。

「早餐煮好了,你們快來吃飯!」小沙彌搖著鈴說。夥計把棉被甩到

福本頭上,幾乎是用跑的跑到飯桌,福本的臉摁在一團被子中,大叫夥計二字去追。床單幽靈出沒,要來附阿左的身囉。太史郎起床了跟著起鬨,也和他們打轉著跑步。跑一跑沒跌倒不打緊,最慘的是福本眼前漆黑,一撞就撞上小沙彌。掀開棉被沙彌自是手插著腰對他,一臉忿怒明王相。福本緊張得出了汗。都別吵,用早膳。沙彌說道。

早點以一個木製淺托盤盛著,中間的紅漆碗裝著清粥小菜,左上一碟納豆,右上是一小盤木棉豆腐,筷子和湯匙都放在兩側。粥的湯汁上有打了個三葉結的地瓜葉。一人一份,都不要搶。沙彌打算制止這群餓狼,他們三個才不聽,又是一陣推擠,餐桌面前爭戰不休。「你們都醒啦。」羽衣子披著一襲睡袍,半夢半醒的走出盥洗室,揉揉睡眼道。大男人們都退往桌子旁讓她先拿早餐,羽衣子取走托盤優雅地吃起來。「呵呵,女士優先,女士優先。」太史郎說道。之後那群餓肚子的虎豹豺狼把粥三口併作兩口喝了。

「好吃!」

刷牙洗臉牙線牙尖刷毛巾洗手乳什麼都打理好以後,小和尚們替他們打包了簡便的行李,羽衣子說真貼心。都是信眾的愛心,你們用起來可得小心點。無常忙著叮囑又帶給他們一小杯用袋子裝的手搖飲。我們煮的冬瓜茶,路上可供各位施主解渴。太史郎看了看四周沒人拿,

都不喝,給我喝。他把吸管插著牛飲,說隊長要是被烤成人乾了,他們可都該怎麼辦。受不了這傢伙。夥計說。有人來到,安靜點。棄欲也過來了,還提著一黑色燙金閃電的背包,對太史郎說這是他忘在客房的東西,太史郎趕緊背上。嘿嘿,旅館主人就是精明,我的私人物品放哪兒都曉得。太史郎樂呵呵。「這傢伙家被抄了都不知道。」夥計又說。

「我們走啦。咦,那小和尚不見了,福本也是。都上哪裏去啦?」

「嘉雲師弟找福本去附近的小土丘,說是要送他餞別禮。」

「老天啊!都快六點了!」太史郎抱怨道。

凌晨五點四十三分,天還矇矇亮,山丘上的草原一片寧靜。一隊雁鴨飛過天頂,那沙彌和福本離得遠,一段時間後才開始聊正事。你真的要走。沒錯,我不能再等了。你可知道你的能力使得全城大亂?還有無辜的民眾傷亡?你甚至不會控制自己的力量,叫我如何安心!「我都懂,可我有非做不可的事,要因此抓我我無所謂,但不要是明後天。」福本向小沙彌深深一鞠躬。「我求你了。」他說。

「我們說好五年後帶你回南河原寺,不許反悔。」大風拂過沙彌的臉。

謝謝,謝謝,謝謝。不必謝我。你會緊張嗎福本。不瞞你說,我心裡很亂。那我幫你壯膽好了。要怎麼壯膽,唱首歌嗎。都不是。沙彌笑了笑走到一片空地,徒手挖開紅土,竟挖出一罈老灰罈裝的藥酒。本寺十八年的純釀,師父叫我藏好,為了你我是煞費苦心啊。等等等等,我還沒成年不能喝酒,而且這是你師父的珍藏。

「我只問你一句,你愛羽衣子嗎?」

「愛!」

「兄弟,愛她的話就乾了這一罈!」

福本抬起酒罈咕嚕咕嚕地喝光,然後抹嘴。喝酒時他想著羽衣子的臉龐,被鯰魚精追殺時的表情,以及遊樂園裡她與他幸福的畫面。都好難忘,那時他好快樂。

可魚尾村的羽衣子是小沙彌扮的。

「喂,福本,我們該走了!」太史郎在山下叫著。福本也不回頭,匆匆忙忙地跑下土丘跟大夥會合。真是的,是男人動作還這麼慢,你喔。太史郎剛要教訓福本,夥計就當起和事佬,說別為一點小事就傷了和氣。過了山頭你們要記住一點,我這個隊長的話,你們都得聽。無聊,我們快走。喂喂喂!半天不到你們就跟我使性子!等我啊!太史郎慌慌張張地跑。羽衣子也跟上。

沙彌在山崗上向他們揮手。

一行人走上樹林遍布的鋼絲橋,消失在無窮的綠色之中,山嵐之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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