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3章(1/2)
“锦姑娘可认识书画藏家?”
虞锦:“啊?”
“要是有认识的书画藏家,可否帮忙引荐一二?”
虞锦叫他说得云里雾里,姚老爷看不下去了,接过话头从头讲起。
“我这孙儿打小爱念书,桌前一坐就是一天,学问也做得好,先生都常常给他开小灶。全家高兴的呀,还当是个读书的苗子。他呢,元光三年中了秀才,可这六年过去了,连着两回乡试都没中,他就不想考了。我跟他说天底下那学问人多着呢,考到七老八十的都不少见,咱再考一回试试,却拗不过他。”
虞锦哑然,摇头失笑:“这我可劝不来,我自己念书都一塌糊涂呢。这事还是顺其自然得好,三年又三年的,硬逼着他考也不是办法。再说您家家底殷实,小公子怎么自在怎么来呗。”
姚老爷摆摆手:“你且听我说,还没完。知非呢,他心不在读书上,这几年一门心思想做生意。家里六家酒楼开着,他却瞧不上,偏说想做字画生意。”
“字画?可是家中珍藏的古画?”
姚老爷爱收藏字画,虞锦离京前,他爹就备好了画,就是上回送去的那幅山水写意。
虞五爷十几年没回过县里,却仍清楚姚老爷的喜好,是因姚老爷早年就喜欢这个。不光自己费工夫搜寻名家散佚,就连去别人家做客,瞧见了人家的珍藏,也要想方设法去淘换回来。
虞锦猜他家收藏的古画不少,可怎么忽然要寻买主呢?
姚老爷却说不是,拍拍孙儿:“来来来,你自个儿说。”
姚知非对上虞锦这个同辈,他却十分尊重,又是恭敬一揖。圣贤书读多了,说话爱啰嗦,要把前因后果都讲个明白:“我幼时爹娘生意忙,我与隔房几个姊弟养在祖父膝下,祖父爱捣腾字画,耳濡目染之下,我也粗通几分。后来多年治学,碰上了不少擅丹青的同窗。”
他回身,从小厮手里拿来两幅画,小心展开,“锦姑娘你看这幅如何?”
画上一只桃枝,两只雀鸟。
虞锦一向清楚自己的斤两,她提起笔来,只有账本写得最明白,别的字啊画啊都是一窍不通的,两只眼睛除了能看明白画上是两只鸟儿,别的什么也看不明白。
她不敢班门弄斧,忙说:“我是外行,哪里敢评?”
“姑娘谦虚了。”姚知非腼腆一笑:“你那样的出身,家里一定少不了珍藏,这些字画定能看得明白。”
后头坐着的姚老爷老神在在,哼哼一笑,心说那你可真不了解虞五爷。
虞锦也心道如此,别说是画了,他爹连半两银一根的太仓笔都嫌贵。
兴许是早年穷到了骨子里,虞五爷发迹以后也没能培养出什么雅好来,平生只有看见黄白之物最欢喜。可不论是底下人孝敬,还是商人间礼尚往来,都要送他字画。
一是因为雅致,二是因为字画不走账面,不容易惹麻烦。
虞五爷心都在滴血,每年别人送上来的古玩字画,他不留,转手就又送出去了,说是一想想一幅画值百两千里银,夜里都睡不安稳,不如转送给别人,还给自家省下了置办贵礼的银子。
当着人家闺女的面儿,姚老爷呵呵一笑,没揭短。
再回头,姚知非仍望着她,虞锦只好发挥三寸不烂之舌去扯淡:“这画上花鸟栩栩如生,纤毫毕现,是有真功夫的。”
她不懂,不敢说得太深,点到为止,又上手轻轻摩挲了两下,“可惜纸上泛毛,不是好纸。”
答得中规中矩,姚知非有些失望,接道:“这画笔法精细巧密,不比名家手笔差。姑娘再瞧这落款,周岱,您可知晓?”
虞锦茫然望着他。
“这是前朝御笔亲封的‘画状元’。周岱是白字出身,而立之年中了状元,名声这才传开,可惜晚年牵扯到了一起贪墨案中,家产尽数抄没,其真迹流落民间,越来越贵,如今已是百金难求。”
虞锦还是没听出门道:“那你是想卖这画?”
姚知非急了:“姑娘还没听明白么?这是赝画!是我同窗画的!他连周岱的真迹都没见过,靠着书里所载的只言片语,琢磨其笔法,自己画了这么一幅。”
“我有十几个同窗都是做这个的。画完以后卖给假画贩子,一幅画顶多百文钱,糊口尚不能够。可贩子往画上盖个假印,冠上前人名姓,再将画幅做旧,一转手卖给别人,便是千百倍的利。名家手笔多流传有序,极少有落入民间的,任谁也分不清真伪。”
“你的意思是……”虞锦咋舌:“也想把赝画当真品卖?”
“那怎么能!”姚知非脸庞涨得通红:“我也是读过圣贤书的,坑蒙拐骗的事怎么能做!”
这话七拐八拐的,虞锦听得累死,也不问了,等他慢吞吞往下说。
“能以假乱真,能糊弄得了懂行的人,说明他们画工好,不比大家差。可到了市面上,别人一看这画没名没姓的,半两银子都卖不到。再说笔墨纸砚都贵,非大宗富族,养不出一个画师来。长此以往,只能埋没。”
“陈塘地界小,我想去京城看看书画生意怎么做,能不能找着懂行的藏家收画。至不济,开个铺子卖画总是可以的,把陈塘学子的画卖出去。”
好半天,总算是讲完了。姚老爷自己听着都累,叹道:“我跟他说做生意多难啊,你又没门没路的,能做得了什么?他三年前就想做这个,家里劝了三年,他还是不听。我想着与其把孩子拘在家里头,不如多出去碰碰壁,知道不行,回来就能安下心好好念书了。”
虞锦心里好笑,上回她去拜访姚老爷那时,觉得他眼界高远,深明大义。可对上自家儿孙,照旧是个絮絮叨叨的老头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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