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2章(1/2)
旭日初升。
县令和海津府来的三个捕头都已经到了公堂上。大门敞着,冷风跟刀子似的刮,满堂坐着站着的捕头、衙役、文书、讼师足有三五十个,却没人吭一声。
指派了这么些衙役守门,原是用来维持秩序的。毕竟这是陈塘县最近三年来的唯一一桩人命官司,每回都要有好些百姓闻风而来。这回却不知怎么了,堂前一个看客都没有,稀稀拉拉站着的几个,要么是柳家村的,要么是红鲤庄的。兴许是大家都忙着过年,没空来凑热闹了。
又等了一盏茶的功夫,县令招招手,低声吩咐手边的一衙役:“去问问陈情状写完了没有,没写完就罢了,带上来吧。”
堂审之前要写一封陈情状,由文书代笔,也不知那头出了什么岔子,等半天没写完。衙役应喏去催了。
远远看着冯三恪走近,县令看着他这张脸就犯愁,颇有些沧桑地叹了口气:“这娃呀,也是个苦命的。”
三个捕头眼观鼻鼻观心坐着,严捕头面无表情,只一错不错地盯着对面的孙捕头,两人仿佛隔空对峙似的,眼里暗光涌动。只有赵捕头为人宽和些,吭了句“大人说的是”,勉强算是暖了个场。
与此案有关的证人都在堂外候着,冯三恪走到近前,就看见香茹满脸是泪,趿着步子颤巍巍上前,扯住他袖子小声哭叫了声:“三恪哥……”
香茹她娘,柳氏,就在一旁站着,把闺女往回扯了一把。她整张脸都是黑的,却不知怎的,这回没拦着自家闺女诉衷肠。
“三恪哥……”香茹又喊了一声,似藏着千言万语,却一句话没能说出来。
她攥得不紧,冯三恪把袖子从她手里抽出来,眼里一丝波动也无,一副凉薄模样。
虞锦瞧得满意,冲着小姑娘宽和笑道:“劳烦让个路。”
自那日柳家村见面以后,香茹家人已经知她身份,而“冯三儿去伺候有钱娘儿们了”这说法在村里传了个遍,说得煞有其事。
小姑娘闻言又羞又窘,含着一泡眼泪往后退了两步。
跨过两道门,公堂已然在望。
清晨日头升得低,还未能照亮里边,好好的公堂不是光辉敞亮的,反倒附着一层阴凉森然之气。再瞧堂中挂着的那块“明镜高悬”匾额,仿佛是个笑话了。
冯三恪步子都是僵硬的,临到门前停住脚,下意识地往旁边望了望。
虞锦拍拍他肩膀,“去吧,别怕。”
她看着冯三恪点了点头,勉强挤了个笑出来,随后他跨过踝高的门槛,走到正中跪下了。虞锦左右瞧了眼,侧首边有一张座空着,是留给她的。
待人齐了,县令抖擞抖擞精神,一拍惊堂木,“堂下何人!”
“戴罪之人冯三恪,请县太爷重审此案。”
这半年里,案子已审过九次,连衙役都快要把冯三恪家里几口人、各自叫什么、死时多大年纪背下来了,县令却还是想走遍过场。
“你有何冤屈呀?细细道来。”
县令一句话没问完,孙捕头听得烦,给底下的讼师使了个眼色,那青衫讼师便走到了堂中,朗声打断了县令的话:“柳家村证人一十四位,状告冯三恪杀害爹娘兄嫂四人并畏罪潜逃多日,以我大晋律例,若刑罚过五次,嫌犯仍不认罪,则可重审此案。今有讼师章弼之,对此案大为好奇,请允代之辩驳。”
“允。”县令应了一声,呐呐放下了惊堂木。这章弼之的来头他是早有耳闻的,别看人家年轻,却是海津府五大名讼之一,亦是四品提刑使章有方的独子。自小博出了个神童名声,能将大晋律法、讼法倒背如流,这些年京城周边各地跑案子,渐渐打眼了起来。
像他这样年纪轻轻便混出名堂的,少年心性未褪,多少有些沉不住气。章弼之却向来老道严谨,比之中年人也不差。
他道:“冯三,你把自己所知仔细说一遍。”
冯三恪深吸口气,谨记孙捕头提点过的五听,开口字字慎重:“五月廿九那日下午,我从镇上的吴家铁铺离开,打算回家歇半月。回了家里,却见家人吵做一团,嫂嫂哭着要回娘家,还说要与我二哥和离,我劝了几句,我爹却骂我败坏门楣,拿着扁担抽了我几棍子,叫我一个月别回家,等家里事处理好了再回家。”
“我一头雾水,也气得厉害,就摔门走了,趁夜回了镇上的铁铺。在铁铺呆了四天,直到被衙役捉了来,我才知爹娘兄嫂已经被人害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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